奔波數月，“被丑女”們不僅沒有得到醫方的任何明確說法，還陷入了投訴無門、無人醫治的尷尬境地……人們不禁要問，整容失敗后的維權為什么這么難？連日來，記者對烏魯木齊整容市場進行了調查。
啥地方都能做手術
12月7日下午，記者來到了位于首府阿勒泰路的一家美容院。在這家美容院的玻璃門上張貼著 “皮膚護理”、“紋眼線”、“除皺、祛斑”等美容項目。
這是一間面積不足10平方米的接待室。一名年輕女子見有人來，熱情地迎了過來。
記者問：“我想讓自己的鼻梁高些，你們這里可以做嗎？“該女子爽快地回答：”沒有問題，隆鼻既可以注射藥物，也可以做手術填充假體。”記者詢問注射的是什么藥物，該女子含糊其辭地說是一種進口針劑，但并未說明是什么針劑。
記者表示想采用手術方法。該女子回答：“可以啊，在這里就可以做，費用是3000元。”“是你做手術嗎？”記者問。“不是，醫生是從一家大醫院請來的專家。技術絕對沒說的，曾做過很多這樣的手術。”
“手術就在這里做嗎？”記者環視著簡陋而狹小的店面。 “是在這里做，我們這里有專門的手術室。”她告訴記者，手術醫師都在坐診，如果有手術約單，只要打電話約好時間即可。
記者表示想看看手術室的設備，被該女子婉言謝絕了：“沒啥看的，絕對沒問題。”
暗里主刀者超過500人
2000年后，全國整容市場出現了什么人都敢“動刀子”的混亂現象，盡管2002年國家衛生部出臺了《醫療美容服務管理辦法》，但此后還是出現了金絲植入毀容事件和奧美定注入毀容事件。
2005年起，自治區衛生廳為了嚴把醫療美容的“手術關”，推出了主診醫師資格證考核制，對已經持有醫師執業資格證的整容醫師進行再考核，也就是只有通過這一關的醫師，才有資格拿整容手術刀。
通過考核，一批“野戰軍”、“游擊隊”被過濾了。2007年，新疆第一批通過主診醫師資格考核的醫師名單公布。據非官方人員透露，至今，新疆已有140余名醫師拿到了主診醫師證。
“明著拿證的有100多人，可暗里主刀的500人都不止。從來我們這里做修復手術的患者數量，就可以大致估計出暗里主刀者的數量。”一名資深醫師向記者透露。
在人臉上搞“創新”
據新疆醫學美學與美容學會主委郭智龍介紹，僅在2010年自治區人民醫院整形科1500名患者中，就有15%是整容手術失敗后來修補的患者。問題主要出在注射材料和手術手法上，有些患者的損傷是終身的，即使修補也很難恢復原貌。
“我們簡直就像是實驗品，躺在手術床上了任人劃拉……”幾個“被丑女”義憤填膺地說。當她們拿出自己術前術后的照片時，專家們也止不住搖頭。“膽子太大了，眼睛下面根本不能隨便注入異物，一般有醫學常識的人都知道，這個部位的融合能力很差。”
在幾個“被丑女”中，阿慧還是個癌癥患者，正在做化療，只要有一點醫學常識的人，都不會對癌癥患者“動刀子”的，可是，“專家”馬艷動了。而且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，連動了4刀。
阿慧回憶說，一次，她陪幾位好友在自治區某醫院打一種“保春”類美容藥，當時阿慧問醫生自己能不能打，醫生說“你在做化療，就是給再多的錢，我也不敢給你打啊”。可馬艷自詡為醫學博士，難道不知道這個常識？
某大型整形醫院一醫生說：“一些需要修復的手術，錯誤犯得很沒有道理，做手術的醫生連最根本的面部解剖學都沒有學扎實，簡直就是在違背科學規律搞‘創新’。”
某私營診所一醫師表示：“一些經營者因為缺乏基礎知識，對新上市的新產品、新技術，不加分析，盲目引進，比如金絲植入法、奧美定植入法都是異物植入，人的生理結構本身能不能適應與吸收，都無定論。可是一些經營者只看到了其中的經濟利益，卻忽視了醫學常識，很多問題就出在經營者的盲目和無知中。”
醫師走穴忙壞“托”
據了解，除了部分人是看著廣告去做美容整形的，還有一大部分人是被“托”送上門的。
“一些醫院的美容科是承包科室，投資人或美容醫師可能根本不懂美容整形。其承包科室后，手下要有幾個固定或非固定的可以調配的醫師，以備‘接活兒’。同時，一些醫師為了一己之利‘掛靠’在多家美容科或診所。手術醫師是美容機構的搖錢樹，所掙的手術費，向上要分給承包人一部分，向下要分給拉活來的介紹人，這個介紹人可以是任何人。因此，一些醫院的其他科室的醫生、護士也是這些整容診所忠實的‘線人’。一般，‘操刀者’能拿到手術費的5至7成。”一業內人士向記者透露。
據了解，不但本土醫生在美容院所之間大串聯，而且內地城市、甚至國外的醫生，也被包裝為大專家遠道而來。按規定，外來專家到異地巡診，應該在衛生部門備案，但很多外來專家如蜻蜓點水，或打一槍換一個地方，根本不備案，今天飛來做了手術，明天就又飛到別處去了。在這種情況下，所在整容院所其實就是一個“大托”。
違禁產品“躲貓貓”
許多做過整容手術的人都聽整容院所的醫師說過這樣的話：他們的產品來自于日本或韓國，是世界最新技術產品，保證術后效果一流。果真如此嗎？
一醫療美容醫師向記者透露：“我們每年都要去參加全國醫療美容行業舉辦的整形會議。在這樣的會議上，除了進行學術交流、手術觀摩等活動外，另一個重要內容就是產品展銷。新產品、新技術琳瑯滿目，同時，會址周邊的黑市也很猖獗，有的產品仿真能力很強，乍看外觀與真品沒什么兩樣，但兩者價格差異很大。”
“有時衛生監督部門會來檢查，他們看整容院所的資質及環境、看消毒設備和無菌狀況、看產品進貨單和儲存冰箱等。被查到的診所只能自認倒霉，認為自己運氣不好。其實有些違禁的產品，他們不會放在能檢查得到的地方……”
收費多少任“我”說
本報報道的幾個“被丑女”中，用銀行卡交錢的，還有個卡機的號碼，而交現金的只是一個白條一樣的收據，沒有整容機構的公章和收款人的簽名。
手術前，馬艷曾對阿慧說：“鼻梁假體本是從外國帶給自家女兒的，原價四五千元，看在你和我母親關系好的份上，我1500元給你”；馬艷對玲子的說法也如出一轍：“看在你是衛生局朋友介紹來的份上，本來應該8000元，現在就收你4800元吧，算我打個廣告……”這樣的價格浮動，到底有多少水分？
記者了解到，目前醫療美容行業尚無收費標準，都是整容院所“自己說了算”。
在一家整容醫院，記者見到一份韓國一家整容診所的價格單：做雙眼皮，韓方標價1000元，而在新疆的一些整容診所，做雙眼皮200元就可以成交。兩者相比，在韓國做整容的價格基本是新疆的5倍。
“別說跟比韓國、日本比了，新疆的整容價格與內地比已有不少的差距。我們交的是定稅，稅率是上年度營業額的5%至7%，目前沒有專用發票，稅務上配得是餐飲發票。如果整容院所給消費者打白條，就是想隱瞞營業額，說白了就是想偷稅漏稅，這個誰都明白。”一位私立診所經營者說。